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晕车,晕得很厉害。当我拉着行李箱,昏昏沉沉、慌慌张张走出福冈国际机场时,才明白自己真的远离了妈妈,真的要面对这个陌生世界,于是心中一片忐忑。
春季的这时分,正是别府樱花怒放的时分,我去位于别府市的大学报到。从福冈国际机到别府市有近两个小时的公路车程。这是个小而又小的城市,位于北九州的大分县。我就读的大学在日本算是个闻名的大学,但与中国的名牌大学比起来,校园也没有多大。学校坐落在一座小山上,通过教学楼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郁郁葱葱的山脉,山的一旁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,景象、空气倒是不错。
一连好几天我都是晕晕忽忽的的。入学报到、填表登记、安排宿舍、办外国人登陆卡、学生卡、银行卡等等,呵呵,昏头胀脑、忙忙碌碌的我竟然也没顾上想家。
到日本的第一感觉是什么东西都贵!贵得让人着急。我习惯把想买的东西换算成人民币,一算吓一跳!然后就舍不得买,舍不得吃。几天下来人就受不了了,后来迫使自己不换算。接下来就盘算自己带的这点钱够不够,算完后产生了一种危机感,这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的生活危机,如钱用完打不着工怎么办?没钱交房租是不是就得住桥洞子啊!(不怕大家笑话,来日本时我带了一床军用毛毯就是为住桥洞子做准备的)第二年交不上学费是不是就得打道回府?那真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。有人说,人活在世上,第一个扶我们站立起来的是父母,而第二个让我们站立起来的是灾害。我现在的处境,在我二十几年不长的生活中不啻就是一种灾害了。
下课后我开始拼命找工作。我这所学校在山上,交通特别不便,每次下山找工作光乘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而在这个小城市中,区区可数的打工地都被高年级的学生占领。
我在国内通过了日语二级,自认为生活用语没问题, 实践起来远不是那么回事。找工作就是那么两句话,人家多问一句就傻眼。上课就更抓瞎,其中一门课还是日本历史,全是中国老皇历上的繁体字,发音又完全两样,一节课下来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懂。吃不下睡不着,几天下来嘴上就长满了燎泡。夜里静下来,满脑子都是怎么办,头都想痛了,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方法。
我明白这时分肯定要坚强,未来的路还很长,也很艰难,只能靠自己。在机场临别时,妈妈用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,摸了一下我的脸颊说,勇敢点儿。我朝她笑了一下,可能是我笑的太凄然,我看到她的眼圈猛然红了。保重!我说,然后我转身再没回头。现在想起那天的情况,觉得自己还是很坚强的。
刚到日本,人生地不熟。根据东京一个朋友提供的地址我去拜访了一位日本友人,这位先生居住在我将要上学的地方——九州岛,大分县,别府市。他叫阿野笃,阿野是他的姓,单名一个字“笃”。
我提前给他打了电话,约好了见面地点。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。刚见面他就说,没想到你还是个幸福小伙子啊!啊?我大吃一惊,既而笑了,这可是形容一个女孩子的词汇啊!这是我到日本后第一次那么快乐地笑。阿野先生大约60多岁,矮矮的一小老头,慈眉目善的,见人就鞠躬,没完没了地鞠躬,是一位典型的日本老人,最大的特点就是善解人意。
按照他的安排,我们一起洗了温泉,然后到一个小饭店吃寿司,最后来到他的家。他的夫人,一位更矮小的日本老太太热情地接待了我。后来我才明白,日本人一般不让陌生人进自己的家。我不懂日本人居住的生活习惯和规矩,他就一一教导,进屋要脱鞋,吃饭的时分手放在哪里,见到什么人怎么问候等。直到现在,我学到的有关日本人的生活常识都是他告诉我的。
后来,他说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吧,听到这话我感动得脸都红了。我到日本后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呢,其实是舍不得买电话卡。他拿了我的电话号码开始用他家的电话拨号,通了!他笑着对我点头,然后对着话筒说:你好!天!阿野老先生说的竟然是中文的“你好”!我赶快接过话筒。啊,是妈妈!我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!赶快报了平安,让家里人放心,说是在一个日本朋友家里打的电话。妈妈还说,这么快就有日本朋友了。我听了很是骄傲。这个电话对我和我的家人都特别重要。我不敢多说,没说几句就放下了电话。我对阿野先生特别感激,说了很多感谢的敬语。他笑着说,不用这么麻烦,谢一下就可以了。
他得知我祖籍是北方人,到日本后因种种原因还没有吃过大米,就拎了一袋大米和一些水果、蔬菜来学校的宿舍看我。中午,我们一起在我的宿舍做饭吃(为了到日本留学,我在国内专门抽工夫学了烹饪),我一连做了好几个中国菜(平时我很节约,饭菜从不多做)。他一个劲儿夸我的手艺好,还说可惜没有酒。哎,真是很惭愧,其实没有合适的调料,几个菜做的都很一般。
至今我一有工夫就去看阿野先生,也从中国带一些茶叶、酒、真丝等礼品送给他和他的太太。他是我到日本后交的第一个朋友,忘年交,他对我的教导也使我受益匪浅。如:在日本学习和生活,必须首先过好语言这一关,不然什么都无从谈起,包括打工,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。除了在课堂下功夫外,还要认识学校周围的环境,包括老师和同学,特别是日本学生,要努力接近他们,跟他们交朋友,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,提高自己的口语水平。没有这些基础条件的话,你想找工作都难;已经入学就要安下心,肯定要有在这所学校把书念完的横心;据我了解,百分之七十的在校生,包括一部分日本学生都在别府市打工挣钱,维持学业,虽然郊区离学校有一段路,上下班较费工夫,但生活费的主要部分,房费和伙食费,比起大城市来要便宜得多,学费也少于大城市的大学,这样会省掉很多费用。正是阿野的鼓励,我才没有泄气。通过阿野的话,我也了解到很多日本人都有的那种危机感。如日本的小学生都被告知,日本没什么自然资源,长大后不得不为生活而奋斗;可以动脑子的地方,日本人决不放弃动脑子的机会;日本就是经济发达后也一直生活在怕别人超过自己的紧张状态中,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