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日语文章的时候,我们会发现动植物名称往往是用片假名写的。
上一篇我们讲了动植物名不用汉字的其中一个原因:植物汉字名的读法很难。而另一个不用汉字的原因则是“动植物专用生僻字过多”。>>>【上篇】
它指出,《松溪县志》的马铃薯可能不是potato而是“黄独”。
图1杜亚泉编著《植物学大辞典》(1918)马铃薯
字典中,草字头和木字旁的汉字里有很多第一次见的生僻字。日语里“棠”“槿”“躑”“躅”“椿”等也不是常用日本汉字,所以不少母语为日语的人也读不出来。而且像“踯躅”“椿”这样读音为训读的词,写了汉字意义也不大。用电脑和手机输入文字是近30年才兴起的,此前人们都用手写,如果使用植物专用汉字,学习的时候就不仅要认识,更得能写出来。从这一点来看,用片假名书写更简单。随着科技的发展,现在进入了“打字时代”,写字变得简单,写法无需刻意掌握,更重要的是能否认识。
植物名不用汉字,除了专用生僻字多,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有些植物压根就没有汉字名。比如外国产的植物,用假名直接标注它的外语发音更合理。Tulip(“郁金香”)、Zucchini(“西葫芦”)、Papaya(“木瓜”)在日语里用片假名写作“チューリップ” “ズッキーニ”“パパイヤ”,不容易产生混乱,也方便查找语源。当然,也有例外。有些植物是用汉字命名的,比如“向日葵(himawari)”“风信子(hiyashinsu)”等。但是“向日葵”取的不是音读。“风信子”的“信子”取了音读,但“风”则用了特殊读法。这些植物名现在一般也都用片假名,写作“ヒマワリ”“ヒヤシンス”。
虽然汉字深深地渗透在日语中,但本质来说它对于日语仍是外来语。用汉字标注外国产的植物,对于日本人来说无异于用外语给外国产植物命名。举个略为牵强的例子,这就好比中国人书写时用“rose”,发音却念“月季”一样,而欧美人看到就会觉得“月季”很难懂,但是“rose”就容易理解。植物的汉字名还是应该中国人自己决定吧。如果日本人现在仍用汉字标注植物名,那么中日之间就会有很多同一种植物写不同汉字的情况,使用中会相当混乱吧。
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是植物汉字里的日中同形异义词,比如“人参、椿”等。日本江户时代初期,普遍把“胡萝卜”作为蔬菜栽培,胡萝卜俗称“人参”。当时药用的“人参”主要依赖进口,普通民众很难接触到,所以称呼上不容易产生混淆。享保14年(1729),人工栽培“人参”面世,产量大大增加,由此人参实现了从进口到出口的转变,流通门槛大大降低。此时“人参”的称呼可能会多少有些混乱。现在日语中把“胡萝卜”称作“ニンジン”,把“人参”称作“朝鲜人参”或“オタネニンジン”,用以区分。用片假名写“ニンジン”,就避免了与“人参”的混淆。
把“山茶”写作“椿”,目前普遍认为是日本人误将“椿”当做“代表春天的树”使用了。但也有观点不认同这一说法:“椿”现在多用于食用的“香椿”,而在古时候却是《庄子》中出现的灵树,是半虚构植物。日本视“山茶”为灵树,因此取《庄子》的“椿”用来表示“山茶”。(刚刚提到多次的“香椿”,在日本俗称“トウヘンボク(唐変木)”,它还是句骂人的话,用来形容不机灵、理解力差愚钝的人)。
像“人参”“椿”都属于汉字在日语里意思完全改变的情况。而前面提到的“木瓜”“胡瓜”则是正相反的例子。
此外,中国国内也有因为时代和地区不同而导致的名称不一的情况。比如“甘薯”一般指的是sweet potato(“红薯”),原产于美洲大陆。但是名为“甘薯”的作物在《南方草木状》中也有,自古便出现在中国的文献中。如今“甘薯”在北方叫做“地瓜”,在南方叫做“红薯”。如果在南方说“地瓜”,那就变成了“凉薯”。“甘薯”和“地瓜”分别是时代不同、地域不同产生差异的例子。像这样,名称和指代事物的关系并不严格紧密,具有容易变化的性质(索绪尔“语言符号的任意性“)。因此用片假名书写植物名称可以一定程度避免过去语义变化的影响。
以上就是用片假名书写植物名称的原因。(作者久保辉幸为浙江工商大学东亚研究院日本研究中心副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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